妖物語

 　「我一毛錢都不會給。」黑市商人的表情看起來對於小女孩兜售的東西興致缺缺，連跟她假裝一下逗弄她都懶。

 沒想到自己提案會被拒絕，娘娘臉上不掩錯愕神情。以為萬無一失的條件落空，有點慌亂的她因為小誠接著說出來的話而恢復冷靜。

 「如果是要做詐騙工作的話，妳還差太遠了。話術要虛實參半，才會有人上鉤。」

 看起來不論是單獨挖出來，或是整個人賣都很有賺頭的漆黑大眼直直看著他。不像是有人為整容或是基因調整的小巧嘴脣，露出不符合外表年齡的狡猾微笑：「你覺得我在說謊啊？」

 「妳說的話哪一句能讓人相信？」不知道在盤算什麼的小誠，自在地和她閒扯淡。

 「每一句話都可信的喲！」舉起右手食指對小誠搖了搖，知道自己必須取信於他的娘娘淡淡拋出另一個同樣令人難以置信的訊息：「你都可以存在兩百多年了，你死後才研發出來的藥劑有什麼奇怪的？」

 「不要忘了，你只是沒那麼快死。離真正的永生不死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喔，劉念媛。」

 沒有直接對娘娘的話語做出回應，被她稱為「劉念媛」的小誠雙手抱胸，倚著商品箱子不說話。

 「怎麼？你難道已經忘了自己的名字嗎？」確信自己已經讓目標動搖，娘娘不掩得意神色地看他。像是要吸引他注意般把那盒東西拿在手上晃啊晃：「我既然能弄到盤古集團的東西，當然也弄得到他們的機密資料。何況都過那麼久了，也稱不上什麼機密。」

 沉默不語的小誠，心中閃過幾個念頭卻拿不定主意。

 街上的人都知道，「小誠」跟「榕樹爺」同樣只是一個專屬代號，由代表勢力中的核心人物傳承下去。

 至少在表面上是這樣。

 做黑市的家族「小誠」、表面上是在街上還被稱為「黑街」時期就是中國移民代表的和事佬「榕樹爺」，還有幾個稱呼在街上是不會隨便被人冒用的老字號。

 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被人稱為「小誠」。突然聽見那個理應無人提及、不知情的人會以為是女性的名字時，他就有一種事情不妙的預感。

 之所以在餃子徐的店裡沒有任何動作，是因為他想知道其他人對於這個早已死透的名字有什麼反應。

 「劉念媛」已經死了。要是有誰對這名字產生好奇的話，他苦心維護的生活就要毀了。

 連餃子徐都不認識「劉念媛」，只這對他來說是再安全不過的狀況。他只要處理好娘娘，他就可以繼續在街上生活：「劉念媛是誰？」

 「是你啊，還是你習慣被稱作玄1826？」知道小誠會否認，娘娘像是擠牙膏的一點一點把自己所知情報洩漏出來。反正她有信心最後會獲勝的是自己，跟目標玩玩當作消遣也不錯：「你就這麼喜歡當實驗體嗎？」

 聽到久違的代號，小誠感覺到一股寒意從骨子裡透出來。長久以來的生存本能讓他沒有慌了手腳做出不適切反應，而是不冷不熱地看著捏住自己要害打算威脅的娘娘：「如果妳只是要胡說八道訛詐我的話，不如告訴我妳是從哪弄來快樂糖。那個東西比妳的想像值錢。」

 「我要的不是錢。」娘娘笑瞇眼看著小誠，稚氣臉龐浮現讓他背後發麻的純真笑容。嬌小手掌不知道從哪又掏出一顆跟給餃子徐等大的毒品，像是丟什麼不重要的小玩具似地往他方向拋去：「快樂糖只是用來籌備資源的道具。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做出來給你。」

 怕其中有詐的小誠側身讓東西撞上商品箱子後往回彈，圓球滾到他們中間，看起來沒什麼異常。

 即使知道這東西價值不菲，小誠也是裝出貪婪又不敢被她發現的模樣，時不時瞟一眼圓球卻不上前拿：「妳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的數據跟你的備體，當我的實驗品。」溫柔撫摸著透明針劑盒，娘娘的表情是打從心底喜愛這個被她稱為「孟婆湯」的藥劑：「你是『孟婆湯』的0號提取對象，我想知道要怎麼調整才能讓你的肉體有我想要的功用。」

 瘋子，純粹的瘋子。小誠心裡下了這個結論，他比誰都知道這種執著而慾望單一的人有多可怕。現在她看上自己身體的祕密，要脫身或許不只要殺了她，還得要用到盤古集團的力量。

 那樣，也只是另一種死亡。

 腦海中閃過已經記不得多少次睜開眼睛看到的景象，成排培養槽外圍管線機器在黑暗中發出運作的聲音跟微光。很快就會被人像狗一樣拖進另一個房間，然後……

 眨眨眼把眼前的記憶殘像抹去，他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動搖的時候。

 「妳想要我的基因？」街上的人都以為小誠是老派家族繼承人所以抗拒基因相關的生意，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也不想要再繼續過著生病時連密醫都沒辦法看的生活吧？」柔軟稚嫩的嗓音在屋內擴散，像是要催眠聽聞者。只是她說的內容一字一句都讓小誠更加堅定要殺她的心：「光靠成藥救命，你不怕哪天有抗藥性嗎？會吧。你的基——」

 「夠了。」冷冷打斷娘娘的勸誘，小誠此時焦躁的想要抽菸又不能輕舉妄動，忍不住咂咂嘴：「妳到底想要什麼直說。」

 「你這是答應了嗎？」坐在桌上的娘娘歪頭看他，像是不知危險的好奇雛鳥。隨著動作露出白皙頸項極為纖細，好像小誠徒手可以輕鬆折斷。

 可惜現在被捏住命脈的是小誠，只要她跟阿特拉斯或是其他盤古集團以外的勢力提到「劉念媛」，他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不用擔心，我不會害你的。」穿著精緻手工皮鞋的細腿前後交替晃盪，娘娘將那管「孟婆湯」往小誠拋去：「接好你的命。」

 即使知道這可能真的是自己的救命藥，小誠還是滿懷戒心的讓它落在自己腳邊：「妳先說清楚目的到底是什麼，我再考慮要不要接。」

 沒想到小誠會連這種攸關性命的事情也不動搖原則，娘娘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把目前可以告訴他的事再洩漏一些情報：「這個孟婆湯是半完成品。雖然它有改變遺傳疾病的功用，但是必須要遺傳幾代後才會轉為顯性。在完成轉換之前，每一代都必須持續注射更新。」

 「換做一般人大概要橫跨兩、三百年進行轉換。如果是『劉念媛』的話，也許可以在幾十年內完成轉換。」

 「副作用呢？」小誠沒有被她的甜言蜜語迷惑。對於未知基因藥物的實驗，他比誰都還要敏感而小心。

 同樣的錯犯第一次是可憐，第二次開始就是可笑了。

 「目前已知的副作用是細胞會停止生長跟老化，換而言之就是可能達到一般人想追求她長生不老。」娘娘笑得甜甜的，稚嫩面容加上匪夷所思的言論，要讓人不懷疑這是騙局都不行。

 目前基因科技是朝著人體再生能力去發展，娘娘提供的藥品方向不能說是跟目前主流不合，但也沒有命中紅心。

 不死藥這種東西，是京城裡那些上等人才會追求的目標。對於街上的人來說，增加存活機會才是重點。

 「妳到底是哪一邊的人？阿特拉斯？盤古？還是政府？」直到現在還是理不清娘娘來歷的小誠，直接跟她挑明了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