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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拋家棄子的父親回來了,被禮儀公司送回來的。



  據說是遺言要回家,以驚人財力把破敗的小房子變成華麗停屍間與靈堂。

  她一點都不想守靈,畢竟這個人過好日子時沒有想到他們,但是姊姊不同意。



  豪華靈堂沒有任何親戚朋友來拈香,因為他家窮到眾生無緣了。



  至少到七七那夜之前。

  

  迷迷糊糊睡著的她,被七月酷暑裡不可能出現的刺骨寒意凍醒。



  一個頭上戴著類似蜂農紗網帽的西裝男人,正把香插到爐裡。



  她不知道是有人會為父親捻香奇怪,還是前來弔唁的人頭上戴紗網帽奇怪。

  半是不想以亡者家屬的身份和人接觸,半是因為心底無法形容的怪異感影響。她沒有上前跟對方攀談,只靜靜在角落看著訪客動作。

  在瞻仰遺容之前,訪客的動作都很正常,除了那個看不見長相的紗網帽底下會無風自動除外。

  她的疑惑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就得到答案。



  訪客的動作像是彎腰下去看父親遺容,但從垂下的紗網中竄出像是蛇又像藤蔓的條狀物,怎麼看都不會是人類頭上會有的東西。



  下意識摀住嘴巴避免發出尖叫,被恐懼攫住的她身體不受控制僵在原地。

  

  「嘶嚕嚕嚕嚕嚕嚕嚕啪嚓咕嚓咕嚓咕嚓咕嚓嘶嚕嚕嚕嚕——」

  

  紗網裡的「東西」動起來,令人頭皮發麻的怪聲從棺材裡傳出,無法形容的怪味在靈堂散開。

  她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身體發冷僵硬讓她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嚇死,只剩鬼魂在看著一切。

  看著毛骨悚然聲音停止的棺木、看著那個奇怪的訪客站直身子,看著來不及收回紗網帽內的條狀物與一小塊帶著青線的灰白物體被捲進去。

  

  看著訪客轉身向她走來。

  

  訪客把夾在腋下的百合花束解開包裝放入棺木後,就像早已發現她一樣朝她走來。

  正常的步伐、正常的動作,依然只有那頂紗網帽透著怪異。

  

  她想跑,但是腳不聽使喚。只能看著訪客走來,向自己微微鞠躬致意。

  『請節哀。』

  雖然像是卡著一口濃痰在喉,但那個聲音立刻勾起她塵封已久的記憶——

  

  那是父親的聲音。

  

  『你父親答應過我,錢歸他、臉歸我。』似乎覺得這樣就已經說明一切,訪客不知是出於善心還是惡意的問:『要再見妳父親最後一面嗎?』

  「不!」忘了手還捂著嘴,她的回答非常含糊不清。

  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腳跟就碰上堅硬的牆壁。

  訪客的頭部似乎越來越靠近,伴隨不知何處傳來「喀喀喀喀喀喀」硬物相擊聲響圍繞著她。像要透進骨髓的寒意與恐懼,令她過一陣子才因為不小心咬破嘴內肉而察覺那是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訪客不知何時離開,只剩下空氣中的異常低溫證明曾經有「什麼」來過。

  

  然後她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搖醒她的姊姊,不掩責難之意的開口:「妳怎麼睡在這裡?真的累的話可以叫醒我啊!」

  殘留的恐懼記憶一擁而上。她抓緊姊姊手臂,視線越過姊姊肩膀觀察周圍。

  

  靈堂為了出殯已經有禮儀公司的人在做準備,但是他們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遺體的異樣。

  還是說……遺體確實沒有異樣?

  

  看著工作人員跟姊姊的反應,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產生錯覺。

  「怎麼了?」一頭霧水的姊姊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發現她在看棺木就順手問道:「妳想見爸最後一面嗎?」

  「嗯……姊妳陪我過去。」緊抓姊姊的手臂不放,她像是要靠近什麼爆裂物一樣緩慢滑步過去。

  

  正正躺在棺木裡的父親,臉被一束百合花擋住了。不知道是花梗彼此交錯支撐還是下面有什麼承裝著,總之她沒有勇氣去把花拿起來。

  「姊……」她試探性地開口:「妳看爸的臉……」

  姊姊依言望了棺木一眼,感慨萬千地說:「他老了好多,好像是個陌生人……」

  

  什麼!姊姊的回答出乎她意料之外。明明她伸手就能碰到花的距離,連花香都縈繞鼻尖了。姊姊看到的不是花?

  小心用眼角瞟一眼棺木內,她還是看到那束深夜訪客留下的百合。

  

  「儀容瞻仰結束,各位跟先人告別了嗎?」禮儀公司的人制式而客氣的提醒:「要蓋棺了。」

  察覺自己跟周圍的人所見不同,她有些絕望與恐懼地沉默了。 沒有勇氣去掀開百合花看清底下是什麼,她看著禮儀公司的人蓋棺封釘,隨著出殯隊伍搭車前往火化場。

  

  火化完成家屬撿骨的時候,父親的顱骨並不完整。但是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沒有感到異常。

  

  畢竟撿骨這種事,一生不會遇到幾次。

  遺產分配也是。

  

  『你父親答應過我,錢歸他、臉歸我。』

  

  『錢歸█、臉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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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宮妖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