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她會在喧鬧湧動的人群中,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一個人」這件事。
  
  並不是看到成對情侶十指交扣與夾雜在行走閒聊當中的停頓親吻,或是瞧見抱著奶油甜香濃郁還散發無形餘溫法國麵包的母女牽手漫步。
  
  即使身邊有其他人在,她還是感覺得到彼此只是暫時被擺到同一組裡的兩個陌生人。
  只要說了正確答案,即使心不在這裡也不會有人發現。因為大部分的人都是期待被誰傾聽關注而訴說,未曾把視線從自己身上移開過。
  於是她跟周圍的人們一直都是相安無事,甚至有了「好體貼」的評價。
  
  她只是不著痕跡的讓其他人無法察覺自己一直和他們保持距離罷了。
  給他們想要答案,就不會再有人靠近她。
  誰都不要過來,這樣很好。
  
  也許是比自身所預想的討厭人群,在意識到「一個人」的自己正被硬塞在「他人」堆中時,胸口總會突然悶到喘不過氣來。
  若是能回到自己的獨處空間就會慢慢恢復,或是——
  
  低跟鞋比平常步行更用力一點敲擊在有凹凸花紋的灰石磚人行道,沉悶「喀喀」聲就如她進少出多的呼吸聲。
  在混合水霧濕氣和植物莖斷面草味跟花香的路口花店右轉,無暇欣賞暖白午陽製造出的人工彩虹。
  不小心和反向而行的路人擦肩輕碰,也只是連目光都不曾落在對方身上短促回句「抱歉」了事。
  
  拐進左手邊小巷,所有聲音氣味來不及跟上似地減去大半。
  站直身子深呼吸,慢慢把剛才沿途聞到的各種塗抹在人體各處的化學香味呼出體外。
  
  涼爽微風迎面吹來,把呼吸不適連帶升高的體熱吹散些,隱隱約約夾雜一絲烘烤咖啡豆香味。
  彷彿聽到哈美倫吹笛手音樂的孩子,逆風走到巷子深處。
  推開掛著猶帶紅果槲寄生花圈的木門,門格上的透明玻璃一看就知道裡頭沒客人。
  
  「怎麼,又暈人了?」和咖啡香一起迎接她的,是富有磁性嗓音調侃人的話語。
  
  這次發作的比往常更嚴重,逕直坐到吧檯前,連跟在吧檯另一頭的男人拌嘴力氣都沒有。
  側趴在檯面上,無力開口的她只能怒瞪男人表達不滿。
  
  木質檯面微涼,經年累月吸收的咖啡氣味慢慢透出。
  幾次呼吸,暈眩與反胃感消退的差不多,可她還是不想起來。
  
  「你又把豆子亂混下去一起烘了。」瞪男人半天也不見他有任何反應,恢復精神她第一件事就是為死不得其所的咖啡抱屈。
  「反正都有人會喝,不是每個客人都像妳這麼難養。」迎著她不以為然的眼神,男人生有薄繭的手指將她慢慢下滑要遮住視線的髮絲順到身後。
  
  不同於她皮膚觸感造成些微想笑跟躲開衝動,瞇眼稍縮起肩膀,她像被人呵癢的貓一般。
  指尖駐留在頸背幾秒,戲弄她般在象牙色肌膚上慢慢滑動到耳後,用指腹輕揉爾骨下緣凹陷處。
  
  「你幹嘛?」連背都跟著弓起,雖然角度不好,她仍艱難但盡力表現兇惡斜目上瞪嘴角含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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