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四下漆黑。

  連燃起青燈的餘裕也無,四肢百骸如被業火輕烤,折騰人地細疼微痛。
  幾多歲時不曾這般,昏沉思路許久才憶起這折磨為何。

  「呵……呵咳嗯!」消散虛空中的嗓音粗啞似鴉啼,深感諷刺的低喃:「已成人外多久……還能染風邪……咳咳咳……這怪談……太滑稽……」

  語聲未歇,冰涼手指覆在額上的異樣觸感凝住話語。

  「誰……」有氣無力且徒勞的開口。
  自家寮裡人形式神,無一有這般凍人溫度,怕是其他寮式神來破結界。
  縱然要相鬥力不從心,我仍抬手抓住來者手腕,能拖一時是一時。

  肌膚滑嫩、腕骨纖細但無法一手箍住,想來對方是近似少女身形。
  嗅覺未因病失效,森然鐵鏽味縈於胸臆間。帶有凹凸傷疤的手沒掙扎,亦無平日前來叫陣式神的殺意。
  略為思索,心下登時琢磨出答案。
  不破結界、不戮式神,來此究竟是何目的?

  「素昧平生……夜訪咳咳……何因?」

  若是那位有意,早在進房時一招便能殺滅自己,斷無逃出生天之機。
  逃不過,不如不逃。
  安然躺著,任由對方的手在自己面上巡梭撫摸。

  對方依舊不語,彼此細微吐息此時份外清晰。
  如長河緩流光陰中,無數怪談熟爛於心。
  別樣好處不提,僅是「知有情」也讓自身對他者所思多出幾分玲瓏通透。

  「也罷……橫豎今日還未講怪談……就為貴方講個怪談……」

  因著自傲調整氣流進出方式,即使讓胸口更疼,卻能保證不因咳聲打斷話語。
  淡漠冷冽如日常的嗓音娓娓道起——

  「遙久往昔,有女百夜言說不思議事。巧舌精妙,眾人俱迷。其願其藝,集人間芸芸懸念於一。執著如淵壑,竟立地化妖,脫輪迴生死。」

  不似活物的手停下動作,指尖轉往髮際輕撫,一下比一下猶豫躊躇。

  「唯世間人思囿限,萬變難離其中。此媛無奈,遂以妖力結燈遊走諸界。拘魂以觀其生平權充故事,度無盡餘生。」
  語聲歇,又是一陣猛咳完順氣才道:「這便是今夜怪談。」

  「成為人類、理解人類,並不如貴方期待那般為有趣怪談。」被看穿心思的手僵在髮上,我仍繼續說下去:「是以貴方無須自慚形穢,泯本性只求似人。」

  興許碰著對方逆鱗,暴漲妖力鋪天蓋地壓來。

  神識不敵渙散前,只記得脣上滿是血腥戾氣卻小心翼翼的柔軟一觸。
arrow
arrow

    藤宮妖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