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語

　　把數學考卷塞進背包裡，上頭只有兩個紅筆寫下的數字。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夠把這張爛紙放火燒了。
　　對於完美主義的父母來說，九十九分跟零分是一樣存在。
　　不滿分，不完美，當然也沒有存在的價值。
　　
　　就像她一樣。
　　
　　即使已經將大半時間都花在「唸書」這件事上面，一小時榨盡腦汁，幾分鐘就把她打回原形。
　　總是沒辦法做到盡善盡美，因為真正的她並不是天才。
　　她只是像天鵝一樣，水面上看來自在優雅，水面下雙腳死命划水。即便是不動也能浮在水面上，仍要為了虛無飄渺的自尊和父母炫耀，拚至力竭。
　　
　　面對同學朋友她總是驕傲地自稱「學霸」，那些豔羨眼光像是麻藥一樣，讓她疲憊的心稍微感覺不到疼痛。
　　像是吞食空氣般，明明已經脹到像是身體要炸裂開來，但裡面卻還是空虛到還想要再多吃一點什麼。
　　感情也好、崇拜也好、誇獎也好，宛如饕餮般，永遠無法饜足。
　　
　　但是這樣的小確幸，被破壞了。
　　
　　班上來了一個轉學生，樸素不起眼的女生。
　　長相普通、成績普通、人緣普通，若非「轉學生」身分讓她比較顯眼之外，根本是她平常完全不會在意的那種人。
　　
　　今天午休她跟同學在聊天的時候，音量沒有控制好大聲了點。
　　
　　「沒辦法嘛！人家是學霸只好罩你們囉！」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她也很清楚這些人想要的是題解。沒關係，只要他們討好她就夠了。
　　這些又醜又笨的寄生蟲。
　　
　　「真正的學霸才不會自己講。」
　　
　　聲音不大，但她聽見了。
　　她轉頭正好和頭上還披著外套的轉學生對上視線，她想起這傢伙最近成績似乎越來越往上爬。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難堪的感覺。
　　
　　算了，假裝沒聽到吧。
　　想要假裝不介意，轉學生那句話卻像在她心裡生根。
　　下午去老師辦公室拿上週週考回來途中，她偷看轉學生的分數。
　　
　　老師習慣的一筆寫三個數字，在任何人的考卷上都一樣，在轉學生的考卷上也一樣。
　　自己的考卷，老師中規中矩地兩筆寫下同一個數字兩次。
　　像是被考卷打了無聲巴掌，她覺得自己臉頰莫名熱燙。
　　即使今天有人送她禮物，盤據在她心中的仍是那一分之差，連在補習時也時不時想起來。
　　
　　要是那傢伙不存在就好了！看一眼手錶，今天比較晚離開補習班的她，遷怒似地想著。
　　為了早點回家，下公車後她揹著沉重背包抄小路，走的是小時候附近大人都禁止小孩去的偏僻巷子。
　　反正跑快點就沒事了吧？這樣想的她跑著跑著，總覺得背後越來越輕，輕的有點詭異。
　　最後像是沒有任何東西一樣，讓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該不會是破了還是拉鍊壞掉東西掉光吧？
　　
　　身後道路只有深黑柏油，沒有其他東西。
　　反手摸一下背後的背包，癟癟的背包讓她心慌。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她卸下背包打開來看，裡面什麼都沒有，連不久前她希望消失的數學考卷也不見了！
　　
　　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手伸進背包裡摸索著。
　　平常一下子就碰到底的背包，今天她整個手臂伸進去還是沒碰到底。
　　咦？她不信邪的要去摸背包底部，卻摸到一個黏黏滑滑的東西。
　　還沒意識到那是什麼東西之前，那東西已經捲纏住她的手，將她往背包裡拖！
　　
　　「救命！」她掙扎呼救，仍然不敵那東西的力道。
　　最後被吞沒的是拚命亂抓想和那東西對抗的左手，也只扯斷今天人家新送她繡有「願望成就」字樣的御守繩子。
　　
　　當她完全消失在背包後——
　　
　　「咭咭咭咭咭咭——」
　　背包拉鍊發出異常刺耳的聲音拉上關好，掉到地上的御守不知何時掛回側邊，像是從來沒斷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