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不明的黑暗中,曙民的聲音格外清晰。

  沒有講明拒絕的原因,曙民說完那兩個字便閉口不言。遠離人群的她們,只剩海潮聲填充其中的沉默。

  「妳,真的不考慮加入我們嗎?」很明顯地,陳采宣的聲音充滿困或與不悅:「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被她像是強迫推銷似的問話,原本還有所期待的曙民失去耐性:「我為什麼要加入你們?因為『哥哥』的緣故嗎?誰規定說有守護靈的人就一定要參加奇怪宗教組織的?」
  醉酒的曙民說話有些口齒不清,音量卻比平常大很多。說話的內容少了深思熟慮,當下就賞陳采宣一頓搶白。
  「看來是談判破裂了。」除了惱羞成怒,她的聲音中還摻入危險氣息:「身分鑑定完畢,敵對確認。」


  「『啟新諸神』的『暗黑波臣』駕到!為妳的愚行乞求輕鬆的死法吧!」


  曙民知道她是認真的,但處於神經接錯線狀態的曙民忍不住笑出來。


  「陳采宣,妳這樣說好蠢喔!波臣就波臣,加上暗黑又不會比較威。這麼奇怪的台詞,為什麼妳敢這麼大聲說出來?」


  『小光,別再刺激她了。』視力不受光線影響的「哥哥」,伸手搭在曙民肩上。
  即使沒辦法有實際接觸,藉由兩人之間的特殊感應,曙民還是察覺到「哥哥」的動作。抬頭看向「哥哥」,曙民的眼睛清澈地不可思議。

  鏡月……看到熟悉的眼神,「哥哥」顯得非常哀傷。

  正當他們分心之際,一股冰涼的液體撒到曙民腿上。
  嚇了一跳的曙民,用手沾一點液體聞它的味道。這個……是海水。她潑我海水做什麼?
  看不到另一個世界的曙民兀自思索著,看得見的「哥哥」卻露出憂慮的表情。

  『小光快跑!』右手比出奇特手勢,「哥哥」往海邊方向虛劃一下。
  沒有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曙民只是乖乖照「哥哥」的指示去做。

  「同樣是死靈,你再厲害也不可能敵過我的『波臣眾』!」陳采宣對著曙民背影唸起咒語。
  被牛仔褲吸收的海水變得異常冰涼而沉重。本來就跑不快的曙民,突然跌趴在沙灘上!
  雖然沒什麼光線可供照明,但曙民確定自己不是踢到東西絆倒。讓她跌倒的原因是瞬間多出數十公斤重量的牛仔褲,這點她非常清楚。
  奇怪?褲子為什麼會變得那麼重?無法起身的曙民,勉力撐起上半身往後一看——

  『不要回頭!』正和波臣眾奮戰的「哥哥」感應到曙民的心思,可是他的制止還是遲了一步。

  極其刺耳的尖叫聲,讓曙民聽得耳朵生疼。過了很久之後,她才察覺那是自己的聲音。現在,她的心思全被眼前景象占據。既不能思考,也無法動作。

  沾著海水的牛仔褲上,有許多隻浮腫腐爛的手緊緊攀附;而且,只看到手臂,沒有其他部份。
  斷臂們有的抓住曙民的腳、有的手扣著手連成一條長索。長索另一端的斷臂,手掌正努力往海面爬去。出乎意料地,這些看起來一踩就碎的斷臂,具有難以想像的怪力。
  即使是用手掌爬行這種沒效率的方法行進,那些斷臂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將曙民拖往海裡!

  如同陳采宣所言。縱使「哥哥」具有讓其他靈體退避的能力,終究雙拳難敵四掌。被「波臣眾」牽制住行動的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曙民被拖進海中。

  『小光!』隨著「哥哥」的怒吼,原本纏住他的「波臣眾」全消失無蹤:『只是被共工誅殺的怨靈,莫要得意!』
  「什麼!我的『波臣眾』!」聽不到「哥哥」聲音的陳采宣,只看見「波臣眾」消失的經過。

  除去阻礙,「哥哥」立刻掠往海裡去。

  「就算現在過去,沒有實體的你又能做什麼?那傢伙就算不其他水鬼嚇死,也會被淹死了。」陳采宣冷笑,邊往回走邊打電話:「我是『暗黑波臣』。史曙民確認是敵人,屍體明天就會浮起來了吧!」

  走向有光處的陳采宣。沒注意到吞噬曙民的海面,一團柔和的光向上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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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澀海水從耳鼻口灌入,肺像被火燒灼一樣。在周圍漂浮著、要將她拖往海洋深處的亡靈們,散發足以令骨髓凍結的低溫……

  『留下來吧……妳留下來我才能走……』臉已經被海魚吃得差不多的亡靈,往曙民的臉靠過去!
  「不要……『哥哥』救我……」曙民拼命向上伸長手,希望有人能拉她一把。


  一隻溫暖的手握住曙民求救的手。屬於活人才有的溫暖,讓曙民鎮定下來。

  「醒醒,妳已經安全了。」似曾相識的聲音,將身陷惡夢的曙民喚回現實世界。
  因海水而酸澀的眼睛,一接觸光線就立刻閉上。等到潤滑眼球的淚液流出後,她才慢慢睜開雙眼。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金三溫暖的聲線,令剛從鬼門關前繞一圈的曙民,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金三把她抱在懷裡,輕拍著她的背。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以行動來安撫她。

  哭了許久,曙民總算平靜下來。
  「已經沒事了。」替她拭去臉頰上的淚水,金三向她說明現在的情況:「這裡是我家,妳昏迷兩個多小時。身體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或想吐之類的?」

  搖頭。突然意識到自己窩在金三懷裡的曙民,兩頰通紅地往後退。對了!「哥哥」呢?

  下意識地向四周張望。沒看見自幼便形影不離的「哥哥」,曙民顯得非常無法適應。

  「妳在找那個古裝男孩子嗎?他好像有點問題,被我們家的神明留在大殿問話。」金三的答覆說明他也看得見一般人看不到的存在:「娑伽羅不是算出妳有水厄,妳為什麼還到海邊玩水?要不是古裝男孩子的小法術帶我過去,妳恐怕就真的被抓交替去了。」
  「玩水?我沒有啊!」話才剛說出口,曙民突然想起陳采宣潑她海水的行為。

  或許是金三非常親切,而且也看得到其他存在。曙民將今晚所遭遇的怪異經歷告訴他。
  既不否定也不同意,金三只是靜靜聽著;然後在曙民說到口渴時,倒一杯水給她喝。

  「『啟新諸神』是嗎?」金三回想著:「之前他們曾經傳真革命狀到宮裡。宮裡的是不歸我管,所以我交給笨小孩處理。等笨小孩把古裝男孩子的事情處理完再問看看吧!」

  房間外有人喊金三的名字,將他叫出去做事。
  被留在房裡的曙民一開始還乖乖待著。可是時間一久,她也開始坐不住了。沒人陪在身邊,讓從未真正獨自一人的她感到侷促不安。金三說「哥哥」在正殿,那我去找他好了!
  下床的曙民,發現自己身上穿著陌生的碎花長洋裝。這麼長的裙襬,應該是玉三的衣服吧!
  不只是衣服,連鞋子都不知所蹤。幸好有人替她留雙拖鞋在床邊,讓她不至於要光腳走路。

  金三家占地極廣,曙民繞了一會兒才走到大殿。怕被人問話的她,躲在側廊往大殿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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